缅甸军机“误炸”背后

开来明道

缅甸军机“误炸”背后

李源     2015-03-15 12:37

3月14日，村民在遭到缅甸军机轰炸的云南省孟定镇大水桑树村查看现场。澎湃新闻记者 程艺辉 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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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缅甸战机在一周内连续3次侵入中国领空，并且2次投弹命中中国境内目标。3月13日下午，缅甸军机炸弹再次命中中国境内目标，造成云南省孟定镇大水桑树村无辜平民4死9伤。由于此前三次侵犯中国领空事件并未造成人命伤亡，中国政府和外交部对缅甸方面只是表示关切和交涉。3月13号的轰炸由于造成多名人员伤亡，中国政府态度开始趋向强硬，除了外交部提出抗议之外，军方也立刻做出反应。派出雷达和防空部队进入缅甸军机活动的空域附近地区展开戒备。中央军委副主席范长龙亲自致电缅军总司令敏昂莱上将。范长龙指出，缅方要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严肃认真对待此事，严惩肇事者，向死伤者家属道歉并赔偿，向中方作出交待。范长龙明确要求，缅军高层要严格管控约束部队，绝不能再次发生此类事件。否则，中国军队将采取坚决果断措施，保护中国人民生命财产安全。
        这是中国方面自去年年底缅甸北部爆发战事之后，最直接强硬的反应，也是对缅北战事前所未有的关注高度。那么最近缅甸军方对中国境内连串的所谓“误炸”，背后的原因到底如何？缅北局势自去年年底以来持续恶化，到底何时才能缓和呢？

误炸是技术原因？

        如果从单次孤立事件来看，缅甸战机的行为也许真的是“误炸”。由于两国毗邻且果敢战事发生的地点临近中国边境，缅甸军队出动战机攻击临近中国的目标，难免越境。由于缅甸空军训练水平较差，且缺乏精确制导武器，对地攻击时偏离目标存在可能。如果缅甸军方真的对于中国主权充分尊重，那么空军人员在执行对地攻击时，应该保留足够的安全距离。尽量不对贴近中国境内的攻击地点发动空中攻击，或者在攻击时制定严格的飞行线路规范，避免进入中国领空。作为军事行动的指挥官，任何行动的规划中，都有优先考虑因素。例如在反恐行动中，保护人质安全和击毙恐怖分子两个原则发生冲突时，到底哪个优先？如果指挥官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人质安全，那么反恐部队即便牺牲自己，冒着放走恐怖分子的危险，也要保护人质安全。如果命令为“保护自己安全同时歼灭恐怖分子，尽量保护人质安全。”那么结果可能很不一样。从如此高的“误炸”频率来看，缅甸军方显然并未将“避免侵犯中国主权及领空”视为军事行动中的最高禁忌，其任务首要目标是攻击果敢同盟军目标，其次才是避免侵入中国领空，或者根本没有其次。

        缅甸军方屡次破坏缅北和谈

        单纯用鲁莽这个词汇其实无法完全解释缅甸的行为，果敢战事是缅甸内部事务，然而如果内战殃及邻国，就不会是单纯的国内事务。无论是战区难民入境还是因为战火导致邻国损失，受影响的国家都有权进行干涉，或者至少要求内战爆发国保证邻国之权益不受到侵害。这是最基本的国际义务和国际政治惯例，缅甸现在已经无法以内政作为挡箭牌。

        然而外交部的多次交涉去效果极为有限，这是为什么呢？缅甸国内现在已经分为三个不同的主要政治利益团体。以吴登盛为代表的缅甸执政府力量；以敏昂莱为代表的缅甸军方集团；以昂山素季和88学生组织为代表的民间反对力量。缅北战事和下缅甸发生的学生运动，只是这三股力量内部矛盾集中爆发的表象。果敢战事尽管是果敢同盟军发动的一次对原住地的反攻，然而却和去年年底缅北的战事密不可分。吴登盛为代表的执政府集团，有意在大选年前，通过立法形式解决掉缅北存在的诸多民族问题。其中包括民地武组织代表谈判，签署更为有效的民族和解框架协议。然而缅甸执政府集团的和解政策一直碰壁，例如11月正准备举行和谈时，政府军炮轰克钦军军校造成多人伤亡，随后缅甸军队发动对克钦独立军控制地区的进攻。3月16日吴登盛总统计划在仰光举行的和平解决民族争端的和平谈判会议，推进全国和平进程。但缅军总司令敏昂莱上将通知克钦中央谈判代表团，对进入缅甸军队控制区的克钦官员的安全不负责任。此举是为了阻止克钦代表团官员进入仰光，意图破坏计划中的和平谈判。

        除此之外，在果敢战事爆发之后，中国方面曾经提议各方面谈判解决问题。然而缅甸军方在中方提出建议之后，断然拒绝并且表示绝不接受他国介入缅北事务。从缅甸军方多次阻止和谈进程可以看出，军方集团仍旧坚持从2009年开始的缅北蚕食战略，敏昂莱上将是那场果敢战争的总指挥官。换句话说，上将本人走上军方第一人的最后台阶就是来自于缅北战争的红利。

        了解了这些背景之后，会清楚地发现缅甸军方并不希望现阶段停止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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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国一军是缅甸军队的长期目标

        尽管缅甸从二战后已经获得了独立国家地位，其独立以来缅甸少数民族地区不仅独立性极强，而且各自有自己的独立武装存在。这种自二战后就持续的内战和武装分裂，在世界上来看几乎没有其他先例，“一国一军”几乎成为缅甸军队长期以来的奋斗目标。在西方结束对缅甸的制裁之后，缅甸军政府被刻意分成了巩发党领导的文官政府，和现在敏昂莱领导的军队。虽然巩发党大部分领导人，都系军方将领出身，如吴登盛就曾经是敏昂莱的老长官。然而作为看守政府，其利益与军队并不完全一致。尤其在缅北和平还是战争这个问题上，巩发党现在已经和军队背道而驰。由于修宪和大选完成之后，军队在缅甸国内的政治话语权还会被进一步降低。这种情况下，军队利益集团要想维持自己的政治地位，就必须拿出足够多的政治资本。缅北战事如果停息军事集团不仅无法完成“一国一军”的梦想，甚至无法巩固此前多次军事冒险中获取政治资本。敏昂莱前日要求军队在3.27日缅军建军节前完全、彻底、干净消灭果敢同盟军，并且持续对果敢地区增兵，实质上是一次基于政治考虑的军事冒险。核心目的在于通过扩大缅北战事，重新规划缅甸国内的政治势力分布。由于巩发党正在应付国内的学生运动，因此对于军方种种不合作也几乎无可奈何。

3.27决战背后的秘密？

        从战局来看，恐怕果敢地区缅军实力不足彻底歼灭果敢同盟军。自战事爆发之后，缅甸军方已经持续对果敢地区进行增援，外界普遍估计缅政府军在果敢地区兵力约为5000人，果敢同盟军兵力则大约为1500-2000人。尽管战事持续了超过1个月，然而果敢同盟军的伤亡并不大，估计约为100-200人。而根据每天的战报显示，政府军的伤亡超过500人，其中包括一名少校军官。从以往的经验来看，政府军进攻时必须保持对同盟军三倍的兵力，否则很难战胜同盟军。除此之外，政府军还必须留下足够的兵力保护自己的据点。5000兵力不足对同盟军形成绝对优势，而且自开战以来政府军从未在战斗中成功成建制的消灭同盟军的一个营。由此可见，政府军的兵力不仅不具备据对优势，甚至无法形成局部的绝对优势。现在果敢地区的拉锯战，就是政府军兵力不足的表现。敏昂莱的3.27决胜不具备物质基础，除非政府军能够在短期之内对果敢地区投入过万兵力。然而从缅北历次的战斗来看，政府军很少能在单个战区展开如此巨大的兵力，除了指挥能力不足之外，缅甸军队的后勤支援能力也无法支撑大兵团作战。缅甸陆军很少能够在一次战斗中，同时展开3个旅以上的单位。

        从政治上来看，如果投入如此巨大的兵力，必然引起周边民地武恐慌，可能被迫卷入战事。现在缅北军事实力最强的佤邦仍保持中立，如政府军持续增兵，对佤邦造成的客观威胁是最大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就是基于恐慌性的误判。

        显然缅甸军事集团已经进入了一个两难的局面，继续增兵可能导致更大的麻烦，现有兵力又不足完成军事目标。根据此前多次误击中国境内目标中国的反应来看，其后果并不严重。在缅甸军队的冒险派看来，避免误伤中国境内目标与其军事需求相比已经并不重要。如果缅甸军队仍旧坚持通过武力统一缅北的终极目标，军事上的冒险恐怕还只是个开始，除非中国能够让其意识到这种冒险是得不偿失的。